光明栗鼠糖

【弓凛】December.（2）

 

即使做了那样的梦，生活也还是要继续。

 

凛很清楚，梦里的一切，都已经成了过去。

他的温柔，他的笑容，他的怀抱。

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触碰了。

 

不，不对。

即使能够触碰，凛也绝不会再次靠近那份自己曾经无比贪恋的温暖了。

那份温暖就好像伦敦城十二月的阳光，虽然只是偶尔撒在自己身上，但她能够感到太阳时刻是存在着的，总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从云端出来。

一股强大的力量默默支持着自己，给她希望，使她安心。

 

然而现在凛却很清楚，那些不过是他虚伪的骗术。

他骗走了她朦胧的少女情怀，骗走了她对一切风花雪月的美好幻想，最后还骗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和原本属于她的东西。

 

从那天起，凛就决定不再原谅他。

“就算你回头，我也不会原谅你的。”

但她同时也明白，自己不过在心里骂着过过瘾。

那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顾情面的男人，怎么可能会回头呢？

 

……

 

 

“远坂小姐，这么早就准备出门了呀？”

房东太太正要把被子拖到屋顶上晒。这是十二月以来难得的好天气，即使昨晚刚下过雪。

“嗯，我今天白天有课，晚上还要打工，可能会晚点回来。”

凛把房门锁好，围上围巾，朝房东太太娇俏一笑，就背着双肩包一路小跑出了公寓。

 

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，街角的报亭偶有光顾者，刚刚摆好的果蔬摊也十分冷清。

嘛，毕竟昨晚下了雪嘛～

雪化的时候最冷，也难怪没有什么人要出来。

 

凛看着街道边厚厚的积雪，突然玩性大发。

她慢慢挪到路边，四下看了看，确定不会有人发现她接下来的幼稚举动，才缓缓抬高了右腿，一脚踩进雪里。

“哎…哎呀！”

结果凛发现自己低估了雪的厚度，她脚踩的地方和自己另一只脚站着的地面并不在同一水平面上。

这让她很难找到重心支撑身体，最后只好无奈地看着自己一个趔趄倒进雪堆里。

 

凛赶紧爬起来，把右腿从雪里抽出来。

别说马丁靴了，现在连裤子都湿了一半。

她拍拍自己的衣服，把积雪都抖掉，然后环顾四周，确定没有围观人士后，就一溜烟地朝地铁站跑走了。

 

房东太太却在楼上目睹了这一幕，她站在窗边轻笑起来。
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房东先生把报纸放下，好奇地看向自己的太太。

“不，没什么。”

房东太太走过来，为丈夫倒了杯牛奶。

“只是看到远坂小姐现在开朗的样子，感觉很欣慰罢了。”

 

现在的远坂小姐，和两年前刚搬进来时候阴郁的形象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

这真是太好了。

 

……

 

 

“远坂，你的毕业论文写好了吗？”

安娜飞快地打着字，眼睛紧盯屏幕，张嘴和凛说话。

凛把一大堆材料抱到旁边的桌上，整理出自己的那份：“嗯，前天就交了。”

“天啊，我为什么会和你这种全A生做同学。”

“你平常少参加点不必要的联谊，多看点书，也可以成为全A生。”

凛低头理着材料，头也不抬一下。

“好啦好啦～你的论文存在电脑里吗？借我参考一下～”

安娜了解凛的个性，也不再聊刚才的话题。想和远坂凛搭上话，一定要从学业入手才行。但是很可惜，学院里的大部分男生都没有认识到这点。

 

“存在电脑里？为什么？”

凛奇怪地抬起头来看着安娜，安娜也转过头来看她，试探地问：

“你写东西都不保存的吗？”

 

“写东西吗？我不用电脑。”

凛听明白她的话后，又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。

“我的论文是手写的。”

 

凛忙着整理材料，她马上要毕业了，毕业时要收拾的东西总是很多。

 

安娜惊恐地看着她。

天啊，远坂这家伙，难道手写了几十页的论文吗？

“怎么了吗？”

大概是察觉到对方的视线，凛又抬起头来。

“没什么，知道你不擅长电子产品，没想到这么不擅长。”安娜叹了口气，“明明是个大美人却要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，我真为你感到可惜。”

“我…与世隔绝吗？”

“你不上社交网站不参加联谊不交男朋友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曾经受过情伤呢！”

安娜转回头去，继续与自己的论文奋战。

 

凛低下头，手上却没了动作，她盯着眼前的材料发起了呆。

 

你说的没错。

我受过情伤，而且很重。

我在懵懂的年纪，被曾经最爱的人抛弃了。

 

“不说这个了，毕业后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安娜估计是觉得没有人说话实在太无聊了，就又想了个话题和凛聊起天来。

“我爸一心想让我毕业了就接他的班，可我还想好好再玩几年呢！”

安娜不满地嚷嚷，完全没有注意到凛表情的变化。

当年，凛也曾说过和她类似的话。

 

“你呢，远坂？教授这么欣赏你，你留在学校应该不成问题吧？”

安娜转过头，发现凛正痴痴地看着窗外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“远坂？远坂！”

 

“嗯？”

凛赶紧回过神来，

“对不起，你刚才说什么？”

 

“真是的在想什么呢，我问你毕业后有没有什么打算，留在学校吗？”

“不，我和教授说了，我不留在学校。”

凛把自己的材料全部整理清楚，放进文件袋里，抱着它们走出了教室。

 

“你的材料应该也在里面，剩下的就交给你吧。”

然后，她转过头朝安娜微微一笑：

 

“我回国。”

 

……

 

 

晚上凛提着面包回到公寓的时候，房东太太正坐在大厅里看电视。

她见凛从过道走过去，连忙叫住她：

“远坂小姐，请等一下！”

凛于是又退了回来，礼貌地问她有什么事。

 

“今天你不在的时候有一通电话打来找过你，是一位女性。她让我转告你，回国的手续已经办妥了，让你不必操心。”
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
凛笑着回复房东太太。

她认识的女性朋友中，做事这么干脆，毫不拖泥带水的，只有Saber一个。

两年了，自己还是离不开他们的帮助，完全没有成长啊。

 

“远坂小姐，你要回国了吗？”

房东太太看着凛，语气里充满了不舍。

 

“嗯，是啊。”

虽然那里有些我非常不好的回忆。

但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。

 

回到D市，重新开始我的生活。

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的新生活。

 

……

 

 

D市与伦敦分布在两个半球。

十二小时的时差让分别身处这两个城市的人们，生活节奏和习惯都非常不同。

 

但这也许不仅仅是时差和距离的原因。

 

有时候Archer会想，他和凛会不会就这样，再也没有交集了。

 

她还爱不爱喝红茶？

她还喜不喜欢站在高的地方看城市的风景？

她是不是在别人的指导下学习并精通了各种电子设备？

她是不是已经习惯过着结交很多朋友的生活？

……

她还需要自己吗？

她的心和自己的距离，现在又有多远？

……

 

“叮铃铃——叮铃铃——”

急促响起的电话铃让Archer一下回到现实。

 

他把自己从靠椅上撑起来，坐直身体，双手在额前揉了揉，又捏了两下眉头才接起电话：

“说。”

“有位先生打电话说要找您。”

“没有预约？”

“是，但他说您会想听他的电话。”

“哦？姓什么？”

“卫宫。”

 

卫宫。

那么，是那个家伙了。

 

“转接进来。”
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

Archer把电话挂上，长叹一口气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，等待铃声再一次响起。

 

卫宫士郎。

一个自己无任何好感，却又必须信任的人。

原因是，他和凛还保持着联系。

 

这一点让Archer非常不高兴。

凛居然选择依靠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家伙，分明是在和他置气。

但是无所谓了，现在只要他还有能够知道她一点点消息的线索，他都会牢牢地抓住。

 

可是凛，我还能牢牢抓住你吗？

 

“叮铃铃——叮铃铃——”

转接进来了。

Archer看了一眼电话，随手拿过桌上的一支笔转着圈，缓缓接通：

“有事吗？”

电话那头的卫宫士郎先是顿了一顿，然后开口：

“两个消息，一个好一个坏。”

“嗯，说。”

“……”

卫宫士郎没想到Archer那么干脆。

“好吧，那你听着，别太激动。”

 

“远坂要回来了。”

 

“啪——”

卫宫士郎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。

果然要让Archer在关于远坂的事情前不激动是不可能的。

 

“不过依我看，远坂没那么容易原谅你。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她道歉吧。”

卫宫士郎叹了口气，语调突然沉下去。

“两年前那件事的原因，她还不知道吧？”

 

“那件事已经过去了，没什么好提的。”

Archer看了一眼被自己折成两半的笔，故作镇定。

两年前的事，凛不愿意想起，他也一样。

 

“我们两个的事我会解决。卫宫，你确实帮了我不少忙，我很感激你，不过我希望你和凛之间的交情到此为止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听明白了？”

 

这是感谢别人的态度吗？

卫宫士郎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Saber。

Saber示意他将电话开成免提。

 

“Archer，我不知道你和士郎究竟有什么瓜葛，但我认为你并没有阻止凛交友的权利。”

士郎在一旁为自己有个外交技能满点的女下属而感到自豪，频频点头，让Saber接着说。

“而且我相信，在你和凛和好之前，你依然需要我们。”

 

Archer皱了皱眉。

Saber说得没错。

自己现在并不确定凛是否原谅自己，而能够让自己了解到凛的情况的，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
他现在，仍需要卫宫士郎的帮助。

 

“好吧，我会再和你们联系。”

说着，Archer就挂掉了电话。

他蒙住双眼，躺向靠椅，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
 

凛要回来了。

 

这是自己两年来一直期盼发生的事。

两年来，自己没有一刻不想念她。

 

Archer把双眼瞟向办公桌的另一侧。

上面放着一个小巧别致的相框。

相框里的照片，他一直以来只敢夹在书中，直到坐上现在的位置，才敢光明正大摆出来。

那里有他的动力。

那是唯一能够在寒冷的十二月给予他的温暖。

 

凛，我现在就住在远坂家原来的房子里。

家里的装潢我没有动，家具也不曾换过。

你的房间，我也不让其他人碰，都是自己打扫。

 

我以为我能在那找到你的身影，嗅出你的味道。

然而什么都没有。

你已经离开我两年了。

你留在我身边的痕迹越来越淡。

淡到我以为你是不是要永远离开我。

 

凛，你不在的日子，我每天都很不安。

现在你终于要回家，我却更加害怕。

 

我在的地方，你愿意称之为“家”吗？

你愿意回头看我，让我迎接你吗？

……

 

Archer伸手拿过相框，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，像他往常做的那样。

他看着相框里的少女，微微启唇：

 

“凛，欢迎回家。”

 

 

 

TBC.